錢昀
  秋天,走在佛圖關公園的石梯上,山坡上的樹木泛出濃淡不一的綠,小葉楓的紅色點綴其間,嘉陵江波瀾不驚地在山下流淌,江面清綠,波光點點,市中區的萬丈紅塵拋在了身後。佛圖關公園,是一座靜謐而又綠意盎然的城市山地公園,還是一座歷史長廊,這裡的土地,承載著重慶太多的歷史和文化記憶,漫步其間,往事如青煙若幻夢。
  關,即為出入口或來往必經之所,是古代在險要地方設立的守衛處所。佛圖關,是重慶三關之首,它聳立在長江與嘉陵江之間的山脊上,三面皆是懸崖峭壁,是古代進出重慶城的陸路通道,作為官道東大路的起點,來往客商必接受檢查,才能放行,當年古道上馬蹄聲聲,行旅、路人、挑夫摩肩接踵,熱鬧非凡。
  佛圖關,有古驛道的繁榮,更有兵家必爭之地的慘烈。向楚編纂《巴縣誌》首列佛圖關:“渝城三面抱江,陸路惟浮圖關一線,壁立萬仞,磴曲千層,兩江虹束如帶,實為咽喉扼要之區,佛圖能守,全城可保無恙。”作為軍事要塞,它是山城屏障,易守難攻。這裡戰事頻繁,南宋蒙軍圍攻佛圖關,明末張獻忠血戰佛圖關,清末起義將領夏之時率部隊抵達佛圖關,知府率部屬剪辮捧印請降,重慶於1911年11月22日宣佈獨立,佛圖關不僅見證了辛亥革命勝利,也見證了數千年封建王朝的覆滅。1949年11月30日,佛圖關又見證瞭解放軍解放重慶,人民群眾夾道歡迎的熱烈場面。如今,佛圖關依然巍巍聳立,但刀光劍影已黯淡,鼓角爭鳴也遠去,關下是寬敞的雙向六車道公路,地下有輕軌呼嘯而過,千年佛圖關,已是今非昔比,換了人間。
  佛圖關不僅是關隘,更是巴渝勝景。站在山上,俯瞰兩江之水浩蕩而去,有天地萬物盡收眼底的豪邁之情,關中集幽、秀、險、雄為一體。關上曾有筍狀青石一塊,夜晚便有雨水冒出,故名夜雨石,鄉民在旁修建夜雨寺,以祈風調雨順,過往旅人在夜雨寺內寄宿聽雨,難免有春花秋月何時了,往事知多少感慨。相傳唐朝詩人李商隱《夜雨寄北》就在佛圖關寫成:君問歸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漲秋池;何當共剪西窗燭,卻話巴山夜雨時。時空流轉,佛圖關似乎還飄散著大唐的詩韻。清乾隆年間,王爾鑒修訂巴縣誌,評出巴渝12景,其中就有“佛圖夜雨”。佛圖關上充滿詩情畫意,美麗的詩詞滋養了一座山峰。
  可誰又能想到,如詩如畫的佛圖關,在解放前,竟成了軍閥們的殺人刑場。1927年4月傍晚,佛圖關上陰雲密佈,一個遍體鱗傷的瘦弱青年,被國民黨士兵殘忍地割舌斷手剜眼後,槍殺致死,青年如一棵樹般倒在地上,年僅29歲的生命從此消失。1987年3月,中共重慶市委在青年遇難的地方,塑起高達數米的銅像,銅像上的青年西裝革履,神情從容地站立在佛圖關上,深邃的雙眼凝視著遠方,鄧小平同志親為銅像題寫碑名,岩壁上閃耀著九個金光燦燦的大字:楊闇公烈士永垂不朽!這個叫楊闇公的革命志士,是中共重慶第一地委書記,他遇難於重慶佛圖關,短暫的生命猶如熊熊火焰,照亮了新中國前進的道路。而在佛圖關就義的革命烈士還有很多,《紅岩》里的許雲峰也在此被害,許雲峰的原型叫許建業,因叛徒出賣被捕,先後關押在白公館和渣滓洞監獄,1948年7月,被押赴重慶佛圖關慷慨就義,年僅28歲,同樣年輕而有朝氣的生命,倒在了新中國成立之前。
  從古道險關到風花雪月,從金戈鐵馬到熱血拋灑,時光暗流涌動中,多少細枝末葉被歲月無情地沖刷掉,重慶所經歷的朝代更替,興衰榮辱,都似乎與佛圖關相聯,重慶大轟炸慘案的遇難者也曾埋於佛圖關,一個民族苦難滄桑的記憶因而變得更加凝重而深厚。石頭築成的關門,盤結的黃葛樹老根,馬蹄痕跡依稀的青石板,雕刻著大字的崖壁,仿佛帶我們穿越了歷史的煙雲,在這裡,我們看到了艱辛和悲壯,還有豪邁和希望。(作者單位:南岸區文聯)  (原標題:尋幽佛圖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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